大環境景氣低迷,貧富差距惡化 ,連下一代的教育也無法倖免,孩子家貧中輟、付不出營養午餐錢、城鄉學力落差遽增。聽到這類故事時,或許有些人會一同情之淚,有些人想為他們解決燃眉之急,但更多時候,常是義憤填膺罵完一輪後,認為得靠國家、富豪或慈善組織解決,個人無能為力而放棄行動。

 

洪蘭,這位長期關懷教育現場,被無數老師、父母信賴景仰的學者,同樣焦急弱勢孩子的困境,但她不等待官方兌現無期的支票,不發表冠冕堂皇的口號,62歲的她,親自上山下海,去最偏遠的學校、扶持最需要的孩子。身為中央大學認知神經科學研究所所長,洪蘭除了繁忙的教書、做研究,還馬不停蹄四處演講,推廣閱讀及教養知識,一年一百多場,甚至一天連講三場,連飯都來不及吃。

 

洪蘭助理呂季茹的電腦裡,安排了密密麻麻的演講行程,幾乎只要有空檔,一定應允邀請,「把每天當48小時在用」呂季茹說。洪蘭從不考慮體力能不能負荷,就算路途顛鍍,還是一講就三小時,只希望能帶給父母、家長更多正確觀念。「只要改變老師和父母,就有機會改變孩子的末來,」洪蘭認為,沒有比這更划算的投資,無論規模大小,就算深山裡沒人要去的學校也不拒絕。當發現這些偏遠學校資源困窘,她也毫不遲疑伸出援手,成為這些孩子的守護天使。

 

早在洪蘭任教於中正大學,兒子從台北遷到嘉義民雄唸書時,她就發現台灣城鄉差距驚人,「一樣交稅,為什麼住嘉義就像二等公民?」洪蘭質疑。山上的孩子資源更匱乏,颱風土石流一來,就不能去上學,更別提下山擴展眼界,「紮根很重要,小時候沒有打好基礎,後面就很難跟上來,」她用一貫急切的語調說著,「我不覺得山上的孩子比較差,是我們要給他和平地孩子同樣的機會發展。」

 

個性靦腆的洪蘭,在幫忙山上孩子時,總是迅速縝密,「如果說有菩薩,應該就像她 (洪蘭),」本身是事業有成的老闆,卻自願幫洪蘭開車上山、一起做志工的林大海形容,「她個性很急,看到不順眼的事都要解決,還要做到最好,」他說。很多偏遠學校仰賴洪蘭,從學生沒錢吃飯、需要看醫生、到沒辦法升學各種問題都找她,面對這些求助者,洪蘭從不推託請他們找別人,更經常自掏腰包。


 



 

至今,洪蘭已經分別捐了兩台車給屏東泰武國小、武潭國小,捐過各種各樣的設備 ( 登山背包、柔道墊子、抱忱等 ),為發展遲緩的孩子請家教輔導,幫小耳症的孩子開戶頭,準備將來動手術...在都會學校演講時,她常呼籲家長捐書、玩具、衣服,把研究室堆得滿滿的,助理分類後,再聯絡各個偏遠小學,依照他們的需求寄送過去,還請義工協助學校裝電燈、修水管,「好像有點超過我的本業了,」洪蘭笑說。

 

不只物質上的支援,洪蘭也常和其他基金會、志工合作,將學習資源帶入山上,促進城鄉的孩子交流,「要把他們的眼界打開,知道人生有很多可能性,」洪蘭認為,這樣山上孩子有了努力的方向,城裡孩子才懂得惜福。更難得的是,洪蘭對這些學校不是睛蜒點水式的急難救助,「她是發自內心關懷孩子,」屏東泰武國小老師陳美珍感念地說。

 

兩年前一次研習的機緣,她請教洪蘭如何推廣閱讀,沒想到洪蘭立刻答應上山了解狀況,「我們是海拔 800 公尺的偏僻小學,山路都是Z字形,」她形容。洪蘭的造訪就像及時雨,「一看圖書室設備搖搖晃晃很兩光,隔天就從台北捐十個書櫃來,」陳美珍說,洪蘭還出錢把圖書室的毛玻璃換成透明,讓孩子可以對著窗外翠綠的北大武山閱讀,「洪老師說這樣看書心情好,才會常來。」

 

當洪蘭知道泰武的孩子常被龜殼花蛇咬,除了送鞋子,還帶著陽明大學已經畢業當醫師的學生,準備各種器材上山,教老師、孩子及部落的人如何緊急處置被蛇咬。一聽到因學校被裁併而得通車上課的孩子,擠在破舊的校車裡,不但危險還常拋錨故障,洪蘭當天就請玩車多年的林大海幫忙牽線,自掏腰包買台新車送給泰武國小,車上還有滅火器、醫藥箱,設想周到,「她說孩子不能等,後來縣政府要表揚她,也被拒絕,」陳美珍說。

 

洪蘭上山時總是行囊滿滿,家裡能吃能用的都帶著,還有送小朋友的糖果、貼紙,「就像聖誕老人,」林大海形容,孩子很愛洪蘭,看到她會衝上來,急著說自己讀了什麼書、背了哪些英文單字。「孩子都喊她 洪蘭 vuvu( 排灣族對老人家的暱稱 )」陳美珍說,洪蘭就像慈祥的阿嬤,一點也不像高高在上的學者,「我口才不好,不知道怎麼感謝她,但這份恩情永遠在我心底,」陳美珍強調。

 

就像個愛的陀螺,愈轉愈遠,洪蘭對弱勢孩子的扶助,還擴及對岸。四年多前洪蘭和先生曾志朗,結識中華希望之翼協會執行長張平宜,她長年提供中國麻風村醫療和教育服務,這些麻風病患的後代,被官方當成幽靈人口,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。張平宜請求兩人協助四川麻風村的希望小學工程,「第一年洪蘭老師就捐了七十萬,」她回憶,洪蘭還以父親名義捐建校舍,讓遠道的孩子能就學。

 




 

心腸軟的洪蘭,聽了張平宜訴苦「協會太小,都沒人要當理事長」後,毅然扛起這個職務,迄今已四年。「她真的太善良、單純,不懂得拒絕別人,還會參與非常深,」張平宜說,洪蘭就像一顆福星,除了以教育專家的身份指導協會,還幫忙募款、引介人脈,沒錢的時候,她只會說「好,趕快想辦法」,回答永遠很積極,張平宜慶幸能有這樣的靠山。

 

  謹記父親「50歲以後要回饋社會」的家訓,洪蘭對求助的人,幾乎沒有設置任何門檻。採訪當天,洪蘭一大早收到山上老師的電子郵件,告知有孩子生活困難,她和老師談過後便答應每月贊助1萬元,「這在台北一頓飯就吃掉了,卻可以幫9個孩子,絕對划得來,」她說,明明是有去無回的捐款,她卻當成最有價值的投資。

 

    「我父親說過,錢就像肥料,不用會發臭,用在對的地方,就會長出好東西,」她強調,自己有一技之長賺錢,不用擔心,「我平常也沒空花錢,很高興他們有需求告訴我,錢有好地方去。」志工眼中一點也不市儈的洪蘭,對人全然信任,也不憂慮愛心被濫用。她不諱言,山上有充滿熱忱的老師,卻也有不到中午就喝得滿臉通紅的校長,認為她和志工去是增加麻煩,「還說只要男生不打架,女生不懷孕他就功德圓滿,」洪蘭感嘆,看到這些不好的教職人員「很想揍他」,但光生氣沒有用,「要想辦法把老師都變好才有希望,」洪蘭強調,所以她很願意對老師講課,多遠都會去,「要帶動老師的熱情,讓他們知道孩子會因為自己而不一樣。」

 

深入了解洪蘭公益服務的範圍,會驚訝於她的無私奉獻,工作之外幾乎沒有娛樂,「我做山地服務就是去玩啊,有人開車,還有人做拿手菜一路吃上去,」她開心地說,義工都是志同道合的夥伴,上山時各展所長協助老師、孩子,忙完以後放鬆閒聊、分享人生,就是最好的調劑,「這已經是我生活的一部份。」說起話來嬌柔清脆,笑起來像個小女孩的洪蘭,還很會自得其樂,她自認「很多比我年輕的人上山都暈車,我都不會」。

 

只要啟動為孩子的開關,  年紀可以當阿嬤的洪蘭就變身「鋼鐵人」。例如早上6點從台北出發,9點不到飆到南投,走訪幾個偏遠小學後,回台北已是晚上,她不喊累只怕時間不夠,「做這些讓我覺得自己很有用,真希望自己能活久一點。」她最欣慰的,便是看到想唸書的孩子有機會讀上去,「我幫忙一個孩子在聖心女中唸書,她媽媽每次葡萄收成時就會寄給我,還告訴我這些是他們自己吃的,沒有農藥...。」洪蘭笑彎了眼睛,彷彿收到黃金。

 

雖然頭髮花白,洪蘭依然活力充沛面對緊湊行程,忘我的付出似乎不曾今她能量耗竭,反而愈發光亮。不經意間,她已經成為周圍人們的榜樣 ,受感召的學生去外島當醫師,被激勵的山上老師,努力讓學校存在下去,更有敬愛她的志工,隨時準備好跟她出任務。

 

   「成功是替自己增加價值,成就是為別人增加價值,」洪蘭說,她希望每個人除了自己追求成功,也願意付出能力、成就別人。面對黑暗,她不作秀、不咒罵,而是點亮自己,扶植一株株希望的幼苗,「這種快樂,絕不是錢可以買到!」她滿心歡喜。


 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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